2009年3月8日星期日

阅读《洛-丽-塔》19-20


  关于亨伯特夫人还有几句话要说,趁现在一切都还顺利(一场不幸事故马上就要发生)。我很了解她内心的占有癖性,却从未料到她会对我生命中任何一次不是为她的浪漫如此疯狂妒嫉。她对我的过去表现出贪得无厌的强烈好奇。她要求我复活我所有的罗曼史,这样才可以使我侮辱它们,践踏它们,彻底唾弃它们,从而摧毁我的过去。她让我告诉她我和瓦莱里亚的婚姻,她当然是个可笑之人;同时为了满足夏洛特病态的快感,我还得制造、或残忍地编凑一部情人系列。我还得拿出为她们做的附有插图的编目给她以引她高兴,各色各样,是按照那些美国广告的规则制做的,广告上画的学生通常性别比例很微妙,总有一位——只是一位,但画得颇聪明——的巧克力色圆眼睛小伙子几乎位于前排正中间。因此我给她看我的女人,让她们又笑又摆——慵倦的金发碧眼女郎,火辣辣、褐色发肤的女郎,情欲旺盛的毒蛇——好象是在妓院里的一场演习,我越是将她们弄得庸俗妖冶,亨伯特夫人对这展示就越觉惬意。

  我这辈子从没坦白过这么多,也从未听到过这么多的坦白。她谈论她所谓的“爱情生活”,从第一次随便的亲吻拥抱讲起,那种真诚和朴拙,从道德上说,和我油腔滑调的长篇大论形成鲜明对比;但从手法上看,这两套倒是异曲同工,因为都是受同样事物的影响(肥皂剧、精神分析和廉价中篇小说),从中,我吸取的是我的人物,而她,吸取的是表达的模式。据夏洛特讲,好人哈罗德·黑兹曾有某些奇待的性习惯,很令我发笑,夏洛特却认为我的笑纯属不正常,可她自传的其他地方就象她爱做的事后分析一样毫无趣味。她尽管食量很小,我却没见过比她更健康的女人了。

  关于我的洛丽塔,她很少讲什么——实际上比她谈起那个唯一一张装饰我们凄凉的卧室的、已模糊不清的照片上的金发男婴还少。在她一次乏味的回忆中,她预言死去婴儿的灵魂会以她这次婚姻孕育孩子的形式转世再生。只是我尽管并不特别急于用哈罗德的产物复制品(洛丽塔,我已经以一种乱伦的震颤把她看作了我的孩子)去接续亨伯特的香烟,但我想到明年春天什么时候,一次长期卧病,或在安全的产科病房里进行美好的凯撤式手术或出现其它并发症倒是可以给我几星期的时间单独和我的洛丽塔在一起,或者——还能用安眠药喂饱我柔弱的性感少女。

  噢,她简直恨她的女儿!我认为特别残酷的是,她勤勉地回答了她自己有的一本芝加哥出版的蠢书(《子女发展指南》)上的各组问题。那些胡言乱语重复了一年又一年,而妈妈好象在她孩子的每个生日都必要填好一份清单。一九四七年一月一日,洛十二岁那天,夏洛特,黑兹,及贝克尔,在“您的孩子的个性”一栏的四十个形容词中的十个下面划了线:好斗、暴烈、爱吹毛求疵、不可信、没有耐心、易恼怒、好管闲事、无条理、消极反抗(划了两道线),及固执难管。还有三十个形容词为她视而不见,其中有可爱迷人、富于合作精神、精力充沛等等。这真是发疯。我可爱又天性温和的妻子以一种从未表现过的残忍,侵犯并清除了洛微少的财产,将其四处扔弃,就象很多被施了催眠术的松鼠。这个好心的女人作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早晨,我那极难受的胃(是我试图改良她的果酱的结果)阻止了我伴她上教堂之行,当时我用洛丽塔的一只短袜欺骗了她。再就是她对我的亲爱之人的来信的态度!

  亲爱的妈妈和亨密:
  祝你们幸福。非常感谢你们寄表的糖。我(划去又重写)把新毛衣丢在山里了。最近几天这里很冷。我的日子很。爱你们。
  多丽

  “这个笨孩子,”亨伯特夫人说,“‘很’后面漏了个字。那件毛衣是纯羊毛的的,我希望下次没问过我之前,不要给她寄糖去。”20离拉姆期代尔几英里远有座森林湖(滴漏湖——不是我想的那样拼法)。七月末一个炽热无比的星期,我仍每天都开车到那儿。我现在不得不不厌其烦地描述在一个炎热的期二单晨,我们最后一次一起游泳的情景。我们把车停在离公路不远的停车场,选了条小道,穿松林直达湖那边,夏洛特谈起上礼拜天早晨五点钟琼·法洛寻找背光效果时(琼是老美术学校的),曾看见莱斯利浸在“黑檀木”里(约翰的妙言)游水。

  “那湖水,”我说,“一定很冷吧。”
  “关键不在这,”逻辑性极强的爱人说。“我是说他不太正常。而且,”她继续道(她这种咬文嚼字开始使我疲惫了),“我确实感觉到我们的露易丝正在和那个低能儿恋爱。”感觉。“我仍觉得多丽表现不是很好”等等(一份旧的学校报告上说)。
  亨伯特夫妇继续前行,脚穿凉鞍、身着长衣。“你知道吗,亨,我有个奢想,”亨女士认真说道,低下头一一为那个奢想而害羞——象是同茶色的林地交谈。“想找个真正受过训练的仆人,就象塔尔博特夫妇说过的那个德国女孩;让她也睡在屋里。”

  “没有地方,”我说。
  “怎么啦,”她说,面带古怪的微笑,“亲爱的,你当然是低估了亨泊特家的可能性。我们可以把她安置在洛的屋里。不管怎样,我打算把它弄成客房。整座房里属它最冷、最简陋。”

  “你在说什么?”我问,颧骨上的皮肤紧张起来(我费心记录下这一点,只因为我女儿的皮肤在如下情况时也会这样:不相信、反感、恼恨)。

  “浪漫者协会使你不安吗?”我妻子质问道——暗指她的第一次妥协。

  “见鬼,不是,”我说。“我只是不知道际安置了客人或仆人时,把伤女儿放何处。”

  亨伯特夫人意味深长地笑笑,一条眉毛桃起来的同时“啊”了一声,并轻轻呼出口气。“小洛吗,恐拍不必在考虑之列了,根本不必。她从营地就可以直接进入一所纪律严明的教会容宿学校。然后——再入比尔兹利大学。我已经全计划好了,你不必担心。”

  她,亨伯特夫人,继续说她必须克服自己的习惯性怠惰,要给费伦小姐在圣.阿尔杰布拉教书的妹妹写信。璀灿的湖水出题了。我说我把太阳镜忘在车上了,一会儿就追上来。’

  我原来总以为摇动两手是小说里的手势——或许是中世纪某种仪式的结果;但当我走入树木,在失望和绝望的思绪驱使下,就用了这个手势(“瞧,上帝,瞧这副锁链!”),它无言地又最恰到好处地表达了我的心境。

  匆果夏洛持是瓦莱里亚,我就知道该如何应付这局面;“应付”正是我要的词。以往,我只需扭住瓦莱契卡胖胖的脆弱的手腕(骑自行车摔伤的那只),就能立刻叫她改变主意;但对夏洛特,这一套是本能想象的。温柔的美国人夏洛特把我吓住了。企图利用她对我的爱而控制她的舒心美梦全盘错了。我不敢宴动,以免破坏了她为缀拜而树立超来的我的形象。当地是我的爱人令人敬畏的保姆时,我奉承过她,一种卑躬屈膝的东西仍然顽固地残留在我对她所抱的态度中。我唯一占上风的是我对她的洛畸形的爱她还一无所知。洛喜欢我把她气坏了;但我的感情,她却不能推测。对瓦莱里亚我可以说:“瞧你这愚笨的家伙,应该由我决定什么对多洛雷斯.亨伯特有好处。”对夏洛特我甚至不能说(以奉承又平静的语气):“消原谅,亲爱的,我不同意。让我们再给孩子一次机会吧。让我作她的私人教师,一年左右,勉曾对我说你自己——”实际上,如果不牺牲自己,关于那孩子,我就什么都都能对夏格特说。噢,你简直不能想象(就象我从未想象过,这些讲原则的女人是什么样!夏洛特对日常行为、食物、书籍以及她溺爱的人们的所有条律规章的谬误,根本熟视无睹;但当我怀着想亲近洛的念头而说出任何话,她立刻就能辨出我的语调不对头。她就象个音乐家,平常很可能是个令人生厌的粗人,既无机智又无鉴赏力;但对音乐她却能够以准确的判断听出某个歧音。要打破夏洛特的愿望,必须先打碎她的心。打碎了她的心,我在她心中的形象也会破碎。如果我说:“要么我和浴丽塔随心所欲,你帮我保守秘密,要么我们马上分开,”她就会变得象在模糊的被子里面色苍白,而后慢慢答道:“好吧,不管你再说什么或收回什么,这就是结尾了。”结尾就如此。

  这就是那时乱糟糟的一团。我记得到停车场地后,取了一捧锈味的水贪婪地喝下去,好象它能给我神奇的智慧、青春、自由和一位小姘妇。我穿着紫色衣服,在招摇的松树下、一张粗糙的长桌边坐了一会儿,摇着脚;稍远处,两个穿短裤胸衣的少女,从阳光照耀下标着“女”的厕所出来。嚼着口香糖的玛贝尔(或玛贝尔的替身)费力地、漫不经心地跨土自行车;马里昂甩着头发赶开苍蝇,坐在后边,两腿大叉; 她们摇摇摆摆,慢慢地、飘忽地融人阳光和浓荫中。洛丽塔!父亲和女儿融入这片树林吧!自然的解决办法就是除掉亨伯特夫人。但用什么办法呢?

  没有人能谋划不露破绽的凶杀;但,机会,却能做到。临近上世纪末时,在法国南方阿尔来斯,发生过一件著名的拉库尔夫人判决案。那女人刚刚嫁绘拉库尔上校不久,一次在熙攘的街上,有一位身高六英尺、留大胡子的不明身份者,后来推测是她的私情郎,朝她走去,往她背后猛击三拳,面象牛头犬一样的矮个子上校竟倒挂在施暴者的手臂上。真正奇迹般的巧合是,就在那人要松开气愤已极的小丈夫的下鄂时(几名旁观者紧紧围住他们),一名暴躁的意大利人完全是偶然从离现场最近的房子里扔出了他正瞎鼓捣的一种炸药,顷刻间,大街一片煽嚣腾腾,飞沙走石,人群跑散。这次爆炸没有伤及任何别人(除了炸昏了勇敢的拉库尔上校);而那女子和复仇的情郎随其他人一起跑走了——从此以后快乐独活着。

  且看看如果是施暴者自己密谋一次消灭计划结果会如何。
  我来列滴漏湖。我们和其他九对“伉俪”(法洛夫妇,查特菲尔德夫妇)沐浴的地方是个小海湾;我的夏洛特喜欢它,因为它几乎象是“私人海滨”。主要的沐浴设备(或“淋浴设备”,用拉姆期代尔《日报》上的话说),位于滴漏湖的左边(东边),从我们的小海湾看不见。我们右边,那带松树很快就让位给一片弯弯曲曲的沼泽地,沼地之外又是树林。

  我无声息地坐在妻子的身边,于是她先开了口。
  “我们下去吗?”她问。
  “再等一分钟,让我继续我的思路。”
  我沉思着,一分钟过去了。
  “行了,来吧”。
  “我在你的思路上吗?”
  “当然。”
  “希望如此”,夏洛待说着走进湖。很快她的两条粗腿泛起鸡皮疙瘩;而后,她把两只手朝外一伸,紧紧闭上嘴巴,黑橡皮帽子下的脸非常平静,夏洛特向前跃去,溅起巨大的水花。

  我们慢慢地游进了波光粼粼之中。
  对岸,至少一千步以外(如果有人能凌水步抒),我能分辩出两个男人微小的身影,象海獭一样在他们的海岸上工作。我非常清楚他们是谁:一位是祖籍波兰的退休警察,一位是退休的铅管工,湖那边的大部分木材都属他。我还知道,他们为了无聊的快乐正忙于建筑一座码头。我们听到的敲打声憾乎比我们所能辨清的那些侏儒的胳膊和工具大许多;确实,‘人们简直要猜想这些高音效果的制造者一定是在与他的木偶提线人争执不下,尤其因为每一下沉重的敲击声总落在那副景致的后面。

  “我们的”海岸一条白色小沙滩——我们就是从那儿走进深水的,——周未的早晨总是空空荡荡。四周杳无人影,除了对面那两个忙忙叨叨的小人影,还有一架深红色私人飞机在头顶嗡叫,而后消失在蓝天深处。这背景对一场泡沫般的媒杀计划正可谓天衣无缝,更微妙的是:一名执法者和一个弄水人,近,正足以目睹此不幸事故,远,却看不出这是一次犯罪。他们完全能听见一位精神已经错乱的沐浴人上下翻滚大声呼叫人们来救救他溺死的妻子;但他们太远,分辨不清(如果他们恰好立刻望过来)正是那位精神错乱的沐浴人的脚下踩踏着他的妻子。但我还没到此地步;我只是想说明要想行动有多容易,当时环境多么美妙!夏洛特在那边克守职责地游着(她是那种很一般的善泳女人),并非毫无严肃的快乐(因为她身边不是她的善泳男士吗?);当我带着为以后写回忆录而有的纯粹清醒看到(你知道——就是看事物时尽量想到你以后会记起曾见过它们)她湿漉漉、光滑又惨白的面容,虽已竭尽全力,仍然只晒黑了一点,看到她苍白的嘴唇,她裸露出来的脑门,以及黑色紧帽,以及帽下带水的玉颈,我知道,我需要做的只是重新跳出去,做一次深呼吸,然后抓住她的脚踝,迅速带着我俘虏的尸身潜下去。我说尸身是因为吃惊、慌乱和缺少经验会立刻吸入一加仑湖水当场毙命,同时我就能在水下睁大双目至少坚持整整一分钟。这残忍的动作象坠落的流星扫过密谋罪恶的暗夜。就象一出恐怖无声的芭蕾,男主角抓住女主角的脚在水纹似的微光中飞跑而去。我在把她往下拽的同时,还可以浮上来换口气,再潜入,需要多少次就来多少次,必要等大幕落到她身上才能呼喊救命。大约二十分钟以后,两个木偶会驾着刚漆过一半的划艇稳重地赶来,但可怜的亨伯特夫人,抽筋或冠状阻塞或二者并发的牺牲品,却已经倒悬在滴漏湖微波荡漾的水面下三十英尺的一片墨蓝色软泥上。简单极了,不是吗?但你知道,人们——我只是不能这么做!

  她在我旁边游着,一条忠诚又笨拙的海豹,所有感情的推理都在我耳畔尖叫:现在是时刻了!但,人们,我只是不能!我默默地转向海岸,她也笨重的、尽本份地转过去,见鬼,那忠告仍然尖叫着,而我,仍然不能忍心淹死那可怜的、光溜溜,骨胳粗大的造物。当我发现不论明天,还是星期五,还是任何一天的白天或晚上,我都不可能对她下毒手这个可悲的事实以后,那尖叫声才渐渐远去了。噢,我可以想见自己毫无规则地痛击瓦莱里亚的胸部或采取别的方法伤害她——我还可以同样清楚地眼见自己猛击她情夫的下腹,让他“喔!”地一声坐下去。但我不能杀夏洛特——尤其当事情或许还未完全象在那个悲哀的早晨做的第一次退缩那样无望。如果我去抓她健壮、踢腾的脚;如果我看见她惊恐的神色,听见她骇人的叫声;如果我仍按计划而行,她的死魂灵就会一辈子缠住我不放。如果这是一四四七年而不是一九四七年,我也许还能昧着我温和的天性给她配一颗假玛瑙的古典式毒药,一种柔和的死亡魔药。但在我们这个喧闹的中产阶级时代,其效果定不似它在昔日花团锦簇的宫廷里那般成功。今天,你想当杀人犯就必须是个科学家。不,不,我二者都不是。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大多数渴望获得震颤又甜蜜的抱怨、与女孩子有身体关系但并不一定交欢的性罪犯,都是不正常的、被动的、怯懦的怪人,他们只要求社会允许他们追求他们实际上无害、所谓超出常规的行为,追求他们越轨的又小又热又湿又隐秘的性举动,不遭受警察和社会的严厉制裁。我们不是色情狂!我们从不象那些好士兵那样随意强奸。我们是不快活、阴郁但文雅的绅士,在成人面前完全可以控制我们的冲动,但为了抚模性感少女的机会却甘愿付出一年又一年的生命。应该强调的是,我们没有一个是杀人犯。诗人从不凶杀。噢!我可怜的夏洛特,在沥青和橡胶和金属和石头的永恒炼丹术中——感谢上帝,不是水,不是水!——你不要在你永恒的天堂里仇恨我。

  无论怎样,非常客观地说,这次幸免相当惊险。现在请注意我这次理想式犯罪的关键。 我们在干渴的阳光下坐在毛巾上。她四处看看,便松开乳罩,转过身卧下,让后背也得些享受。她说她爱我。深叹口气。

  她伸出手到衣袋里掏烟。她坐起来,点着抽上,看了看自己的右肩。她用她大张的烟熏的嘴重重地吻过我。突然,从我们后面沙岸的灌木丛和松林中扔过来一颖石子,而后又一颗。

  “这些爱管闲事的可恶孩子,”夏洛特说,抓起她的大乳罩戴上,又侧转过身。“我要把这事告诉彼得,克雷斯托夫斯基。”路口出现了一片沙沙声,一阵脚步声,琼.法洛带着她的画架等东西走了过来。

  “你吓了我们一跳,”夏洛特说。琼说她刚才在那儿,在绿色隐蔽地向大自然做侦察去了(侦探一般总是被射中),想画一幅湖景画,但毫无办法,她怎么也没有天赋(这是真的)——“你尝试过画画吗,亨伯特?”夏洛特多少有点儿嫉妒琼,想知道约翰是否来了。

  他来了。他今天回家吃午饭。他把她扔在去帕金顿的路上,随时都可能来接她。那是个完美的早晨。她总觉得有个出卖卡瓦尔和墨兰普斯的叛逆,在这样辉煌的日子里把他们捆绑起来。她坐在白沙地上,在我和夏洛特之间。她穿着短裤。她修长的褐色的双腿仿佛栗色母马的健腹,使我着迷。

  她笑时,露出了她口里的胶糖。
  “我几乎把你们俩都放进我画的湖里了”,她说,“我甚至发现了你的疏忽。你(指亨伯特)戴着手表下水的,是的,先生,你戴了。”

  “防水的,”夏洛特轻声说,作鱼嘴样。
  琼把我的手腕拿到她的膝上,审视起夏洛特的礼物,然后把亨伯特的手放回沙地上,掌心朝上。“你什么都能看见啦。”夏洛特酸溜溜地说道。

  琼叹了口气。“有一次我看见,”她说,“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太阳下山时,就在这儿,做爱。他们的影子大极了。

  天刚亮时,我告诉过你汤姆森先生的事。下一次我期望看见穿一身乳白色的老胖艾弗。他真是异想天开,那人。上次他给我讲了一个他侄子的下流故事。好象是——”
  “喂,”约翰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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